瘋子。

進藤的眼睛裏明晃晃地這樣寫著。

這樣的反應完全在緒方的意料之內，畢竟任誰也不會覺得做出這樣行為的人會是真正在乎棋院的。

正因為清楚這一點，所以偶爾才會有些落寞啊……緒方在心裏輕嘆了一聲。他收回了看向對方的視線，用手支著額頭，靜靜地望著窗外的景色出神。

等他好容易回過神來，盡管還保持著原先的姿勢，卻還能感覺到對面的人的存在。

“……為什麽沒離開？門明明就在那邊。”沈默片刻後，他出聲詢問道。

聽到自己的詢問，對方的呼吸明顯一滯，想來應該是根本沒有意識到可以趁機逃離吧。這讓緒方不覺有些好笑。

“我只是剛剛對弈有些累了，想多休息一會兒而已。”對方生硬地回答。

這樣漏洞百出的答案，很明顯是情急之下胡謅的。對方估計也意識到自己的強作鎮定一眼就能被戳穿，所以語氣裏不禁帶有一絲懊惱。

看來是被逼急了……緒方微微垂下眼眸。

這也難怪。先是被不由分說地帶到這裏，接著又在棋盤上被人處處針對，然後又毫無緣由地被人威脅，經過如此多的折騰卻還能保持平靜的人，想來應該沒有多少吧。

“很難理解吧……明明那麽在乎，卻還要親手將它摧毀。”不知為什麽，他現在很想傾訴一下，哪怕對方根本不會在意自己說了什麽，“但是，與其眼睜睜地看著它被人肆意破壞到面目全非，倒不如在它還保有最後一絲靈魂的時候由我親手結束掉……”

“唔，抱歉。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意識到自己的失言，緒方用手掩住口，卻見對方不解地看著自己：“‘被人肆意破壞到面目全非’？這句話是什麽意思？難道有人要對棋院不利？”

“可以這麽說吧。”

緒方本想就這麽敷衍了事地回答，不過，或許是那雙眼睛太過澄澈，他不由得半是傾訴地解說起來：“你應該有感覺到吧，周圍認識的人之中很少有接觸圍棋的。照這麽下去，或許要不了多久，圍棋就會徹底變成歷史了。”

雖然這番話猛地聽起來有些誇大其詞的感覺，不過稍稍細想過後，阿光不得不承認，緒方先生說的一點也沒錯。

因為在認識佐為之前，圍棋對於自己來說也很是遙遠。身邊的人除了爺爺之外，更是再也找不出第二個熱衷於圍棋的人了。

盡管後來在學習圍棋的過程中他也認識了不少喜歡圍棋的人，但總體上看圍棋的受眾面還是相當狹小的，真正熱愛圍棋的更是少之又少，照這樣的發展趨勢，圍棋很有可能真的像緒方先生說的那樣徹底淪為歷史。

“如果圍棋真的是因為這個原因化為歷史，那也是無可奈何的，畢竟一直以來在諸多的智力游戲中，圍棋總顯得有些曲高和寡。只不過，事實卻並非如此。”

正當阿光疑惑緒方先生為什麽這麽說的時候，就聽到對方問道：“幾個月前棋聖秀行老師被棋院正式除名的事你應該還有印象吧？”

經他這麽一提，阿光覺得自己似乎稍稍有些理解緒方先生為什麽想要摧毀棋院了。

去年12月14日，棋院決定開除秀行先生，同時剝奪他在棋院獲得的九段段位。

之所以會做出如此嚴厲的決定，是因為秀行先生違背棋院規定，堅持以比棋院低一半的費用獨自向業餘圍棋愛好者頒發棋藝段位證書。

消息一公布出來，立即在棋壇引起巨大震動。畢竟這是棋院成立以來首次實施處分，處分的對象還是在棋壇成就極為輝煌、獲得名譽棋聖稱號的秀行先生，各大報紙都在顯要位置報道了這一消息，正因為此，並非棋院管理層的阿光也能大致了解事情的整個經過。

根據棋院的聲明和報紙上的報道，棋院之所以如此反對秀行先生以個人名義發行段位證書，是因為證書費的收入是其主要收入來源，甚至可以說是其運營的根基所在。

這也難怪，因為雖是業餘段位證書，價格卻是相當不菲的。單是初段就要花費31500日元，若是六段價格就更高昂了，需要花210000日元。一年下來，棋院能有一筆相當豐厚的收入呢！

只不過，如此昂貴的證書由於種種原因並無證明棋力的價值，充其量也只有裝飾房間的功效而已。這也正是輿論對棋院此舉頗不以為然的緣由。

“正如報紙上所報道的，業餘證書是棋院主要收入來源。”緒方先生斜靠著椅背這樣說道。

“不僅如此，棋院每年還會向圍棋賽事收取20%~30%的基金管理費，棋手也需要將比賽獎金的20%上繳棋院。除了這些，棋院還有諸如出版發行等其他收益。將這些都加起來的話，棋院每年都能有一筆數字相當龐大的收入。”

阿光目瞪口呆地看著對面那位神色如常地透露棋院經營內情的緒方先生。等他好容易將這些信息消化掉之後，不覺有些疑惑：既然棋院每年都能有相當豐厚的收益，那又為什麽會欠下巨額債務呢？

他於是將自己心裏的疑問問了出來。沒想到，聽完自己的問題，緒方先生的嘴角露出一絲諷刺意味十足的笑容：“啊，這正是我接下來要說的。”

作者有話要說：

果然不想緒方先生這樣的棋癡被誤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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